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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著名摄影家丁幼华摄影作品集《天鹅之舞》由中国摄影出版社出版。近年来,丁幼华先生多年深入“天鹅之城”河南省三门峡拍摄了大量作品,并在媒体发表,深受读者好评。
丁幼华,1954年2月出生于北京,编审,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新闻摄影学会副秘书长,中国行业报协会新闻摄影专业委员会会长兼秘书长。曾任中国青年杂志社社长助理,生活资讯杂志社社长,中国少先队事业发展中心副主任,中华儿女报刊社副社长,团中央出版专业高级职称评委会评委。1990年任《中国青年》杂志图片编辑、摄影记者时,
举办过“丁幼华北京的胡同摄影展”并先后出版了摄影画册《北京的胡同》;图文珍藏版图书《北京的胡同》、图书《朗月孤舟——周庄》、摄影画册《远去的家园》。其摄影作品多次获奖,并在各新闻媒体刊发。1993年加入中国摄影家协会,后被评为全国首届“德艺双馨”摄影家。
序
丁幼华与他的“天鹅之舞”
刘新平
一
从古至今,人与自然的关系都是无数智者贤达孜孜以求的问题。
一部人类社会发展史归根结底就是一部人类与自然、生态与文明的关系史。历史已经证明并将继续证明: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人类文明就能兴盛;反之,人类将遭受到自然的惩罚,文明就要衰落。历史上,作为西亚最早文明的美索不达米亚,其居民为了扩大耕地而肆意毁灭森林,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因而渐为沙尘所掩埋,最后成为一片不毛
之地;曾经辉煌一时的美索不达米亚文明也就此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
人类是善忘的动物。即使殷鉴不远,也往往会忘掉自然加于己身的惩戒。所以,有些人还是会高高在上地站在自然的对立面,宣称要战胜和征服自然。其实,针对这种观点,恩格斯早就明确指出:“我们连同我们的肉、血和头脑都是属于自然界和存在于自然之中的。”“我们越来越有可能学会认识并因而控制那些至少是由我们的最常见的生产行为所
引起的较远的自然后果。但是这种事情发生得越多,人们就越是不仅再次感觉到,而且也认识到自身和自然界的一体性,而那种关于精神和物质、人类和自然、灵魂和肉体之间的对立的、荒谬的、反自然的观点,也就越不可能成立了……”(《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在恩格斯看来,人不是处于自然的外部,而是自然的产物和组成部分。他讲的人与自然的一体性,就是指人本身具有作为自然的产物并始终归属于、依存于自然的属性。
历史发展到今天,许多有识之士已经深深地意识到这一点,即人与自然是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相互渗透的关系。人由自然脱胎而来,其本身就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类可以利用自然、改造自然,但人自身终究是自然的一部分,必须呵护自然,不能凌驾于自然之上。而我们只有一个地球,人与自然应该和谐共生等观念也渐渐被世界上绝大部分人所接受。特别是在东方的华夏,“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一理念已经深入人心,尊重自然、保护环境也已成为中国人的共识和行为。
虽然如此,当今世界依然面临着太多自然与生态难题:气候变暖、土地荒漠化、空气污染、雾霾蔽日、动物种群数量大量消减甚至灭绝,加之湖泊干涸、冰川消融、海平面下降……也因此,无数人倾尽心力,加入到了保护自然、呵护生态的行列。
在这些行列中,有一群人格外引人注目:那是一群手持相机的摄影师,他们穿梭在山林野外,用一幅幅极具穿透力和感染力的照片展示着大自然中绚烂丰富的景观、色彩和纹理,展示着动物世界的狂野,鲜活与灵性,展示着地球母亲的沉静、美好和多样性。这些照片无不在告诉人们:我们赖以生存的这个星球是多么神奇与美好!它值得被珍惜,被拯救!
某一天,这群人中多了一个名叫丁幼华的男人!
二
对丁幼华来说,自然摄影其实并非他的专业。
在国家级媒体做过多年的摄影记者,新闻摄影与人物摄影是他的主业。那些年里,他以极强的专业敏感,捕捉、再现都市和乡村青年人的生存状态,并以自己独特的视角和镜头语言,记录现实生活中人们普遍关注的社会问题。他的照片开始在各大报刊上频频亮相,并屡屡获奖。
也就是在那些年里,他对北京丰富悠久、色彩斑斓的胡同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在无数个清晨和黄昏,北京的胡同里就多了一个背相机的年轻人。
然后,那些灰墙连接着灰瓦、老槐树掩映着大红门的老胡同,进入了他的镜头。
博观约取,厚积薄发。《北京的胡同》出版,“丁幼华北京的胡同摄影展”如期开幕,都在社会上引发热烈反响。
而且,随着城市危旧房改造工程的展开,作为老北京文化象征的胡同正一天天地减少,所以一位摄影评论家在评价《北京的胡同》画册和“丁幼华北京的胡同摄影展”时说:“丁幼华用自己的镜头为我们留住了老北京的历史和文化。”
再然后,他获得全国首届“德艺双馨”摄影家荣誉称号,《北京的胡同》多次再版,《朗月孤舟——周庄》《远去的家园》相继出版。似乎,就在不经意间,这个名叫丁幼华的男人已经迎来了他人生和事业的巅峰。
但对一个人来说,所谓的巅峰,或许也正意味着其事业再无可以突破或更进一步的可能——有一段时间,丁幼华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前行的动力和方向。此时的他,迫切需要找到一个全新的领域,作为他摄影事业的新起点。
这时,他耳闻目睹了自然退化、生态濒危的种种现象和报道,也听说有一群人正以手中的相机作武器,深入大自然,为保护自然、拯救生态环境鼓与呼。而对自然和现实生态的强烈关注,从此成为丁幼华摄影事业的大锦纛,引领他踏上一条以自然为拍摄对象的漫长之路。
他的镜头语言与摄影风格就此发生了深刻嬗变:黄山松树的千姿百态,华山诸峰的风云变幻,钱塘大潮的惊天动地,神农架巴东垭的壁立千彻,大兴安岭林海的莽莽苍苍……引发人们对自然发自内心的敬畏与热爱;风沙遮蔽下的毛乌素沙漠边缘,烟尘滚滚、雾霾漫天的污染区,暴晒在烈日下的裸露的河床,被工业废水浸泡、毁损的农田……则不断警示着人们:我们生存的地球,已经到了危急的时刻!
而那些生活、栖息于自然界中的一个个鲜活的动物精灵上,也在他的镜头中成为永恒的影像:昆明滇池上空飞翔的成群海鸥,泸沽湖畔在风中滑行的无名水鸟,松嫩平原扎龙湿地觅食的丹顶鹤,天山脚下纵横驰骋的马群,肯尼亚纳库鲁湖国家公园的火烈鸟,坦桑尼亚赛伦盖蒂草原迁徙途中的角马与斑马,非洲丛林中狩猎的狮子与疾速奔跑的猎豹……
而在所有动物中,丁幼华最钟爱的是天鹅,是那些能够给人以无穷想象和无尽美感的精灵一般的大天鹅!
三
2012年2月间,丁幼华接到河南三门峡一位朋友的电话。“老丁啊,大天鹅都到三门峡黄河湿地过冬了,快带着相机来吧!”电话里,朋友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
两天后,丁幼华便装备齐整地赶到三门峡。
彼时的三门峡,百里黄河沿岸,碧波荡漾的黄河水面上,林木交错的黄河湿地里,数千只从遥远的西伯利亚飞临越冬的白天鹅点缀其间,仿佛水中的雪莲,圣洁典雅;又如一个个悠然自得的快乐天使,时而引颈高歌,时而婉转低鸣,时而翩翩起舞,时而凌空展翅——然后,以无垠的蓝天作布景,它们尽情舒展自己轻盈的双翼、曼妙的身姿,如诗、如画,美不胜收!
都言天地有大美,不外如是!
置身湿地岸边,那一刻,丁幼华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然后,他飞速端起手中的相机……那是他平生第一次前往三门峡拍摄天鹅。那一次,十多天的时间里他拍摄了近万张照片。
此后多年,每年去一次三门峡拍摄天鹅成了丁幼华的固定工作安排。从2012年到2020年,9年间他一共去了10次(其中2019年去了两次),共拍摄天鹅照片10万余张。这惊人的数字背后,是丁幼华不惮风霜严寒的执着,是一天天枯立湿地望眼欲穿的默默守候,是无数个清晨或黄昏于黄河岸边念兹在兹、无日或忘的寻寻觅觅……脸黑了,手皴了;脚木了,眼酸了。但他始终咬牙坚持,留给世界的永远是那个永不言弃的坚韧、冷硬的背影。
有一次,为了等待两只熟悉的天鹅,他在黄河岸边从中午一直等到日落黄昏。其间,他就那么直直地立着,抬头望天,目光朝向那两只天鹅将要回归的方向,一动不动,如老僧入定一般。当两只天鹅在艳黄色的夕阳映衬下回归水面,丁幼华的相机马达立刻飞速转动。彼时,他额手称庆,感觉自己所有的付出都得到了最丰厚的回报。
事实也正是如此。正因为有了超出常人的非凡付出,才成就了那一幅幅极具匠心、构图简约而大气、色彩绚丽而纯粹、气质空灵而唯美的照片!
所谓苦心人天不负——信然!
四
丁幼华是那种知道“劳逸结合”的摄影师。
通常,在连续几天的疯狂拍摄之后,他会有意识地让自己停下来。那时,他会在湿地边缘找一个僻静的角落,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水面上游动的天鹅。
天鹅因其羽色洁白、体态优美,在东西方文化中,都被视为美丽、高贵和圣洁的象征。《诗·大雅·灵台》中就有“鹰鹿濯濯,白鸟翯翯”的描述——诗中的“白鸟”,便是天鹅。
“其实在我看来,天鹅的叫声更美。它们的叫声里有一种天籁般的悠扬与奔放,似乎能够穿透无际的虚空。你知道吗?
在英国,只有最卓越的诗人或歌手才有资格与天鹅作比,像莎士比亚就被称作‘艾冯的天鹅’。据说天鹅临终的鸣叫最为动人,所以,在西方文化中,都将文人的临终绝笔称为‘天鹅绝唱’。”丁幼华告诉我。
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水面上游动的天鹅,是丁幼华最轻松愉悦的时光。
成百上千只天鹅在离他不远处的水面游弋。成年天鹅游动时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只在水面上留下一圈圈不停扩散的波纹。其时,这片水域弥漫着一种田园般的静谧与诗意。可一旦有小天鹅加入,周边的宁静就会被瞬间打破。跟在父母身后的小天鹅显然是把在水面游七当成了一次集体游乐,它们活泼悦动,嬉戏欢闹,不时将头扎进水里,然后快速出水,细长的脖颈左右摇动,将一串串水珠洒向四周……
在天鹅群中,有一类天鹅显得与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它们往往独自休憩或觅食,与其他天鹅绝少交流,显得形单影只。
丁幼华知道,那是一些失去了伴侣的天鹅。周围,天鹅情侣们或交颈轻抚,或依偎温存,爱意尽显,幸福满满;天鹅“夫妇”们则或高叫,或低唤,双双守护着自己的孩子,一派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幸福的天鹅们常常会用叫声抒发自己的幸福,它们的叫声是悠扬动听的,是恣肆奔放的;而那些失去了伴侣的天鹅则很少鸣叫,即使是偶尔的一声低鸣中,也透着无限的哀婉与忧伤。
在天鹅世界里,两只天鹅一旦结成伴侣,便是缔结了最为神圣的一生厮守的契约。它们平时成双成对,须臾不离;如果一只死去,另一只便为之“守节”,终生单独生活。“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与人世间壮烈决绝的爱情相较,天鹅对夫妻之情的忠贞与坚守,无疑也会令人为之动容。
天鹅是天下最情比金坚、最忠贞不渝的鸟儿!
看着水面上茕茕子立、形影相吊的天鹅,丁幼华会油然而生一丝悲悯和感伤,心里会瞬间流过柴可夫斯基《天鹅湖》那细腻舒缓又婉转凄美的旋律……
长时间地观察天鹅,既用眼睛更用心灵去追随、体会和感受这些美丽的精灵,对丁幼华而言是一种“在诗外”的功夫,而收获不可谓不丰。这让他的几乎每一张照片都有了灵性,有了生机,有了美轮美奂、常人难以企及的“瞬间便是永恒”的大美境界!
五
这些年来,丁幼华已经将三门峡黄河湿地、特别是天鹅湖湿地公园当成了自己的另一个家。对这个家的变化,他感触特别深。
“我最初来的那几年,冬天到这里越冬的大天鹅多则数千只,少则几百只;再往前推若干年,只有寥寥几十只。现在,到三门峡黄河湿地越冬的白天鹅已超过万只,数量相当于来中国越冬的大天鹅的一半,三门峡因此有了‘天鹅之城’的美誉,闻名遐迩。这说明人们越来越注重对大天鹅的保护,越来越注重对大天鹅越冬栖息地的环境保护。而且,这些年里我还亲眼见证了,在三门峡市委市政府的大力宣传和引导下,三门峡市民生态环保的意识越来越强,很多人都自发地加入到保护天鹅、保护三门峡自然生态的行列中,这也让‘大美三门峡’名扬大江南北。而我,在这一过程中,通过自己拍摄的作品,也作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所以我很自豪。以后我还会继续拍下去。如果可能,就一直拍下去,拍我最爱的天鹅!”
说这番话时,丁幼华的脸上闪烁着一种沉静与坚定一一那似乎已成了这位长期在野外跋涉的摄影大家的一种独特的印记。
丁幼华是从2019年底开始这本《天鹅之舞》画册的选片和整理工作的。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在武汉暴发,并迅速席卷全国。那段时间里,丁幼华的心一直紧紧地揪着。除了尽己所能为疫区捐款捐物,他还时刻关注着疫情的发展,不断为疫区祈福,更在心里深深悲悼疫情中逝去的人们。有时,深夜静坐,想起那些正在新冠肺炎疫情肆虐下饱经磨难的人们,他会扼腕太息,心中大协,情至深处,更忍不住泪洒双襟。因为心中的这份悲伤与苦痛,他常常想放弃画册的出版。但后来他改变了主意。因为,常常在泪眼朦胧中,在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些照片的时候,他会感觉天鹅洁白的双翼,那些在水面、在空中舞动的洁白的双翼——就像一朵朵被赋予了灵性的花儿,而那是献给在疫情中逝去的人们的花儿啊,那一朵朵洁白的小花代表着他对逝者的思念和哀悼,代表着他对逝者亲属的安慰和鼓励。
更重要的是,天鹅万里辗转、搏风击雨的坚韧和勇敢,还会让他想起那些抗疫路上的最美逆行者,想起那些在抗疫一线为了拯救患者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的白衣天使们。他们白色的身影犹如天鹅洁白的羽翼,跃动在每一家新冠患者收治医院,忙碌在每一间病房和重症隔离室;他们是所有患者的希望,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天使、最可爱的人!
“之前,出版《天鹅之舞》的目的只是为了表达对天鹅的尊重与热爱,并以此唤起人们对自然生态的珍视与关注。而在新冠肺炎疫情肆虐的特殊时期,我真心希望,这本画册的出版,同时也能够引发人们对逝者的深切怀念,激发人们对那些勇敢的白衣天使们的崇敬之情。
惟是我愿!”丁幼华如是说。
刘新平
中国青年杂志社首席记者、编审,中国法学会法制文化研究会理事,团中央出版专业高级职称评审委员会评委。著有《走进他们》《漂泊的舞台》《婚姻中国》《休闲中国》等,曾获全国青年报刊好文章一等奖、全国五四新闻奖一等奖、中国司法好新闻奖、全国首届五一文化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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